优劣之争：领跑者计划如何筛选产业？

一座数年前建成的金太阳光伏电站，经过三年运行后再次进行检测，有相当一部分组件的功率衰减超过10%；在甘肃敦煌的一座特许权光伏电站中，组件的蚯蚓纹不时可见，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带来功率衰减，但隐患非常大。提供这种组件不管是在2013年版还是2015版的《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中均为严格处理的对象，目的就是避免“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在中国光伏电站发展的早期，金太阳项目和国家光伏特许权项目时期，劣质组件或低价组件在市场上一度受欢迎。

敦煌某特许权项目中组件出现的蚯蚓纹

英国经济学家格雷欣发现一种现象，两种实际价值不同但是“名义价值”相同的货币同时流通时，实际价值低的货币往往会更容易在市场上流通。所谓劣币驱逐良币的格雷欣法则在提出的四百多年里体现在社会各个层面，光伏行业也不例外。

“良币”与“劣币”的竞争

2015年5月17日，中国建材检验认证集团国家建材工业太阳能光伏（电）产品检验中心副主任肖鹏军完成了工信部第四批符合《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入围企业的工厂核查工作回到北京。肖鹏军及其团队在过去一个月中完成了对第四批总计51家企业的核查，“加上13—14年完成的前三批175家的核查，目前有220多家满足行业规范条件。这其中有100家企业涉及组件制造。”根据该规范条件的要求，组件企业的年产能不能低于200MW。根据中国光伏产业协会的调查，2014年中国电池片、组件产能进一步增大，同比增幅32%和27%，其中前十名的电池片、组件企业占总产能的52%和56%，该协会秘书长王勃华表示产业集中度有待进一步提升；此外电池片和组件的产能利用率较低，其中电池片方面利用率低于70%。从前十家的产能利用率来看，电池片TOP10的产能利用率达到90%，组件TOP10则为85%以上。

从宏观数据上看，光伏行业中的“劣币”已经没有太大的生存空间，但从具体的项目中，仍有不少电站使用了便宜的劣质组件。一位曾就职于检验认证公司的人士向光伏們表示，在其工作经验中发现，大的企业也会生产劣质组件，小的企业同样能生产出优质组件，光伏组件的“良币”和“劣币”与生产企业的规模没有必然联系，而与市场的需求和价格有关。在组件销售方面积累了五年经验的晶科能源副总裁姚峰表示，“价格低、功率低的组件还是会有市场的。目前行业还是缺乏价高质优的观念，虽然业主对组件招标制定了高的质量，但是又最低价中标，就会有一些小的企业其实达不到质量要求但宣称能满足，并且靠低价中标。”

清华阳光下属的专注于光伏电站投资的某基金投资总监徐立认为，“首先要看品牌，如果组件价格特别低我们会分析原因，只要能满足技术要求就可以。”徐立此前曾分别就职于中电投的采购部门及中建投资本与SunEdison共同成立的中国新能源产业基金，他分享了其工作经验中对组件采购的要求，“中电投一般都会每年更新其供应商名录，只有入围的企业才有资格投标，分技术和商务两个部分，后者主要是价格。中建投资本则对组件要求更高，必须是行业前十名。”

在中建投资本工作时期，徐立考察了大量已建成的光伏电站，“收购建成的光伏电站，已经没法对组件进行全部检查，只能从功率判断，进行抽查。”在某民营企业正在建设的光伏电站中，徐立抽查了二十块组件，发现平均每块组件功率会比标称低3%-4%，这一点最终导致中建投资本放弃对该项目的收购。徐立发现该电站用了业主自己生产的组件。事实上，组件企业在自己投资建设的电站中用库存产品或相对劣质的产品是一个普遍现象。在另一个电站中，中建投资本的团队发现其所用的组件并不在他们的供应商名录中，虽然该厂家是中国前十名的企业，他们在进行了一系列测试及厂检等论证后认为符合要求后才已经签署收购协议。

在一座电站中，部分组件的减反膜出现质量问题，熟悉内情的人士透露，“膜变质和膜脱落直接导致组件功率衰减。”该人士表示，减反膜可以增加20%的透光率，换算下来能增加5瓦的功率，“膜的成本每瓦只有，但能给组件企业带来4分钱的收益。而膜的损坏则导致功率衰减超出预期。”包括膜在内，有很多因素使得组件成为“劣币”，而一些因素是新的技术并未得到有效的验证，“如玻璃厚度、硅片厚度等新的技术带来的提升可能在实际应用中表现没那么好。”

辅材的选择也是组件“良币”与“劣币”的差别

肖鹏军在进行工厂核查时也发现一些企业的产能质量并不乐观，“根据2014年的数据，部分企业如果按照2013版的要求（多、单晶组件效率不低于14.5%和15.5%），大约20%的产能不符合要求；如果按照2015版的要求（多、单晶组件效率不低于15.5%和16%），则有50%不符合要求。如果按照领跑者效率（多、单晶组件效率不低于16.5%和17%），这个比例就更少了，在第四批中寥寥无几。”肖鹏军强调，上述部分数据是一年前的，很多企业在这一年都提升了产品效率，并表示工信部已经口头通知，今年下半年要对进入名单的所有企业再进行抽查，并有可能启动名单退出机制。

政策介入及市场选择

谈及劣币驱逐良币的话题，中民新能总裁韩庆浩表示，“行业里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但我们一贯保持比较严的技术要求，为了保证质量，我们的企业标准比行业标准高一些，背板、玻璃、EVA、A级电池片等主要指标要确认，还要驻厂监造。”中民新能最近的1GW招标中，晶科能源、隆基股份、东方日升及浙江向日葵等几家中标。北控光伏的500MW电站已完成招标，同样是以行业前十名企业中标为主。上文提及的中国新能源产业基金以及清华阳光下属的持有光伏电站的基金在2015年分别计划持有600MW和300MW电站，他们的选择同样是TOP10，甚至主要从TOP5中选择。

从上述几个业主对组件的选择可以看出，组件“劣币”的竞争优势越来越弱。还担任中国光伏产业协会副秘书长的肖鹏军认为政策会加速劣币的淘汰，“即使没有相关政策，市场本身就有一个淘汰过程。工信部的准入条件和国家能源局的领跑者计划都会让监管越来越严，我们接下来会抽查一些企业，，如果不符合名录就采取退出机制。”作为中国市场出货量最高的公司之一，晶科能源的竞争压力并没那么大，姚峰表示“国内市场的竞争并不那么直接，国内建设量大，旺季的时候大家都不存在竞争，只有淡季的时候会比较激烈。晶科目前的订单已经超过1GW。”姚峰判断未来的市场会有以下几个特定：优质组件供不应求；形成多层次市场，部分企业会专注做小订单，不是所有用户都需要高功率产品；大企业对扩产非常谨慎，找小企业代工是一种趋势。

由于领跑者计划的推动，中国市场对高效组件的需求在快速提升。大同领跑者示范项目的950MW落地，将直接改变“良币”的竞争态势。但姚峰对这种需求表示担忧，“领跑者计划是在一个特定区域短时间内需要高功率组件，留给企业的生产时间太短，可能会供货不足。”以晶科为例，他们已经不再生产260瓦以下的多晶组件，其主产组件为265瓦，姚峰预计其20%—30%的产量能达到270瓦的高功率，“业内能达到这种水平的企业非常少。”领跑者效率所对应的多晶组件功率为270瓦，如果要供应1GW该类型组件，意味着要生产5GW左右的组件才能满足。姚峰判断如果大同领跑者项目今年建成的话，达标产品的价格将比较乐观。

乐叶光伏称其90%以上的单晶产品能满足领跑者效率，近期其市场订单也印证了单晶组件比以往更受欢迎。韩庆浩的团队在最新的1GW招标中选择了300MW乐叶的单晶组件，“单晶效率高，性价比还可以，我觉得如果量大了会有度电成本上的优势，未来组件发展的趋势会体现在性价比上，光效率高也不行。”中民新能的曹晓宁计算了单晶组件的性价比，“单晶产品比多晶贵1毛钱，综合了支架、安装等EPC成本后基本持平，另外单晶工作温度低，发电量上应该会占优势。”乐叶光伏执行董事李文学透露，此前公告中预计2015年的单晶组件出货量能达到500MW，而市场的反馈显然要高于预期。

乐叶光伏近期拿下几个新的大订单后重新预计了出货量，李文学表示，“我们目前有1GW的单晶组件产能，到10月份产能可以达到1.5GW，年底可以实现2GW的单晶组件产能。”据悉，乐叶光伏面对越来越多的订单，除了自有产能，部分将整合尚德和英利等一线企业产线资源进行生产。乐叶光伏目前组件主产区集中在275瓦以上的组件，“我们分三个档，其中275瓦组件占85%左右，270瓦组件10%左右，280瓦组件约5%—10%，”李文学表示，“目前采用的单晶电池平均效率已经达到19.8%。”乐叶光伏认为大同领跑者示范项目能进一步推动其今年的出货量。

肖鹏军也看好单晶组件的市场，“分布式项目中单晶组件更占优势，单晶组件号称发电量比多晶组件高，但我现在没法评价，我们现在海南的项目上正在进行单晶、多晶及薄膜组件的发电量测试，一年后会得到初步结论。”肖鹏军所说的测试是工信部的太阳能公共服务平台项目，由工信部拨款，中建材认证再自筹部分资金建成。第一个试验平台建在海南，目前有250千瓦，由德国知名EPC公司IBC设计，肖鹏军计划未来将该平台扩建至1MW。工信部从国内32家组件企业抽选组件，“事先不会通知企业，通过工信部发放的抽查函直接到工厂库房进行抽样，送去海南试验平台，先进性初始功率测试再安装到电站中。”每家企业抽10—12块组件做成一个组串，分别采用阳光电源、华为、SMA、KACO等各个品牌的组串逆变器。“4月份完成安装，6月份并网，第一批数据一年后会得到，届时来看它们能否满足工信部对衰减的要求，”肖鹏军已经发现了部分组件中存在的问题，“前期我们也抽查了部分组件做检测，确实有2个多月就已经衰减超过1%的现象，并且还是知名的大厂，说明衰减可能会超出预期。海南是典型气象条件，紫外、潮湿、温度参数都比较高。”

随着市场需求的变化和政策的不断加强，未来组件的优质产品将更受到欢迎，在姚峰看来，“优质优价的观念需要继续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