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共山：千帆历尽，少年归来

去年8月SENC展会期间，隆基股份总裁李振国主动找到协鑫集团董事局主席朱共山。“老哥，我们合作一下吧。”李振国问。

朱共山愣了一下，很快回答说：“好。”

曾经互为彼此之间最大“敌人”的两人，手握在了一起。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笔者只觉头皮发麻：为李振国的枭雄气质，更为朱共山的豁达。

据传言，在2014年隆基收购乐叶之前，协鑫曾主动找过隆基，商量合作事宜，虽然彼时隆基市值远低于现在，李振国却坚定的认为协鑫是最大的对手，因此硅料主要以进口韩国OCI的为主。随后“领跑者、PERC、金刚线”成了拉动单晶发展的“三驾马车”，闪电般扭转了单多晶格局。

而协鑫集团那时恰巧被投资光伏电站的补贴拖欠所累，延缓了技术转型时间，步入数年的黑暗期。

少年感

“你还年轻，将来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也会失去很多，但无论怎样，有两样东西请你别放弃：一个是良心，一个叫理想。”——《明朝那些事儿》

朱共山的前半生，一直颇为顺遂。而立之年创业，成为民营电企“一哥”，遇到的最大挑战也只是当年买火电站缺钱，后来员工从家里纷纷拿钱支持这项收购，这也奠定了协鑫让人感动但后来自己也反思的“家文化”。

没怎么挨过社会“毒打”的朱共山身上一直有着少年人的激情。他对每种能源都感兴趣，对每场新浪潮都想下场冲浪。在成为全球最大新能源企业之后，他一直谋划着多种能源的综合利用，推动社会进入移动能源时代，也在国家需要半导体材料时大笔投入，成立鑫晶半导体，补齐中国硅材料的短板。

他大局观也非常好，在2015年收购超日时，将新公司命名为“协鑫集成”。当时业内都以为这不过是个组件企业，但近几年，大批企业跨界提供一站式解决方案后，回过头来再看“集成”二字，才明白朱共山当年要做的是什么。

朱共山想法多，格局大，视野超前，但这也给协鑫集团带来一些问困扰：如何在战术上理解并执行跟进狂奔的战略?看到新的方向，朱共山就像少年发现了新玩具，但常没给够公司理解与消化的时间。

2020年的春节，朱共山是在北京过的：与客户商谈电站收购事宜，为集团发展筹措资金，更要追讨欠补过百亿的资金。协鑫集团一位高管表示：“这部分钱拿不到不说，反而还要缴税。”

那几年，以往一直伴随着鲜花和掌声的协鑫和朱共山饱受外界抨击，对外合作也多有不顺。朱共山爱面子，这或许也是他在业内总是追求和气生财的原因之一。所以协鑫集团也是少有的对负面报道的特别关注的企业，因为他真的会看。面对质疑与外界冷眼，一向好脾气的朱共山也曾生气：“我这么多年的老党员，养活了数万个家庭，不往海外转移资产，大力发展先进技术，响应国家号召搞新能源，国家补贴遇到困难，我们默默承受……我老朱当年也帮了不少人，为什么外界还要这么对我?”笔者对此也想不通，不过只能劝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能强求所有人都能将心比心。

他身上也有如少年的执拗。老朱是技术狂，据其自述，仅到2014年，在硅料领域的投入就达到了600亿之巨，即使在最困难的那几年，朱共山也不曾“委屈”了颗粒硅和钙钛矿两项技术。而如今钙钛矿技术大热，颗粒硅也成为了2020年度光伏行业最强的“黑科技”，让产业看到进一步降本希望的同时，也让协鑫重回舞台中心。

归来

今年3月3日，苏州香格里拉，十余名男子聚在一起，有人手握横幅，在门口略显焦急的等待。

“来了。”不知道哪位眼尖的说了一句，人群立刻激动起来，迎着刚停在门口的一辆车上下来的男人簇拥而去，拿横幅的两人左右排开，拉开横幅，上面是“世界硅王朱共山”几个大字。

这些人是保利协鑫的股东，不少人在保利协鑫股价跌到谷底时以3毛左右的价格抄底，不久前保利协鑫股价最高点涨至3块8，翻了12倍，颗粒硅技术也被“光能杯”评为2020年度科技，这些股民专程趁着朱共山在“光能杯”年度分享会演讲之前赶到此地，表示感谢。

有人想在朱共山登台演讲时在会场里打开那面横幅，但被他婉拒了。

颗粒硅技术成本优势已得到充分验证。据资料显示，颗粒硅生产电耗约为18度/kg，远低于西门子法的60-70度/kg，同时对投资额、人员、以及生产过程中的水、氢消耗都有大幅下降，并且可以增加单位产出。

但这项技术却“折磨”了保利协鑫的技术人员太久。没有任何一项新技术开始就是完美的，颗粒硅也是如此：颗粒硅生产过程中含氢量较难控制，且由于颗粒小，比表面积较大，包装运输过程中的更容易吸附杂质。

但实际上最大的困难其实并不来自于颗粒硅技术的自身改进，而是由于细分领域中各环节技术互通程度不够。协鑫硅产业科技集团总裁兰天石告诉笔者：“一开始客户的反馈只是说效果不够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效果不好，所以我们改进起来是盲人摸象式的。”后来中环股份这样的单晶技术领军者向协鑫伸出了援手，在使用颗粒硅后，能够指出之所以效果不好的原因，并同他们探讨改进方案。指明了方向后，颗粒硅的质量快速提升。据保利协鑫公布的数据，目前，颗粒硅各项品质指标已达到西门子法致密料标准，部分指标甚至优于致密料。保利协鑫颗粒硅单程转化率达到99%，90%可用于单晶，投资成本和制造成本进一步下降。

根据协鑫公布的规划产能显示，2021年3季度颗粒硅产能将达到3万吨，未来规划产能近50万吨。去年7月，硅料价格开始上涨，多家下游企业为了锁定硅料，纷纷抛来了橄榄枝，预计未来产能将进一步提升，中环股份、上机、晶澳科技都与其签订了长单或者产能共建计划，隆基股份的合作也是在这个大背景下签订的。

不曾做恶龙

“朱佑樘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个了不起的人，他不复仇，只报恩。他比朱棣更有自信，因为他不需要用暴力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他比朱瞻基更为明智，因为他不但清楚种田老农的痛苦，也了解自己敌人的悲哀。他比朱厚熜更聪明，因为他不需要权谋，只用仁厚就能征服人心。”——《明朝那些事儿》

黑科技助力协鑫渡过了漫漫黑夜。随着硅料价格不断攀升，据索比咨询预测，保利协鑫一季度净利可能会在12亿-14亿元之间。

依照这个势头，保利协鑫在未来逐步解决债务问题后，将焕发极大的活力并占据技术的制高点。

但朱共山心里并不踏实。业内最近喜欢引用那句“屠龙勇士变成恶龙”来形容产业链的崩坏。很多人这时候念起了朱共山的好。

以中能硅业为代表的中国多晶硅崛起后，将国外老的硅料王者打落马下，这也是协鑫带上“王冠”的开始。业内也有企业抱怨这个时期的协鑫有些霸道，但相比现在不断上涨的硅料价格而言，那时通过不断“魔改”技术，每年主动下降硅料价格的协鑫可谓良心。

在协鑫自身最强大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一统江湖。协鑫集团收购协鑫集成后，组件企业也忌惮其壮大后会和下游竞争，但实际上协鑫是早就有过这种机会的：金融危机爆发之时，硅料价格大幅跳水，价格过高的长单从原来保证生产的“救命稻草”变成了卡脖子的“催命索”，这种情况下企业如果撕毁长单，将赔偿高额的“分手费”，仅尚德一家就向MEMC赔付1.2亿美元。而这时朱共山选择了主动调整了以前价格过高的长单，避免了多家下游企业就此陷入危机。

朱共山身上有种江湖义气，始终留一线，总希望江湖是有规矩的。但实际也正因如此，他在有些人眼中，有种不切实际的天真。

由于供需失衡，硅料价格疯涨，导致行业实质上已经处于“紊乱”状态，朱共山数次表示，不希望硅料价格过高，愿与行业同仁共同维护产业秩序。

笔者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哪怕这是保利协鑫最需要利润的时刻。

文章作者：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