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十问：揭秘南存辉30年发家史

温州，近三十年来中国民营经济的滥觞之地，其实从南宋起，浙东一隅便呈现出“其货纤靡，其人多贾”的浓厚经商文化。而这种土壤所滋生出的永嘉学派，对传统儒家的义利观进行了务实性补充和改造，提出义利并重。这种思想千百年来深深根植于温州商人的心中，出生于温州乐清柳市的南存辉自然也概莫能外。只是南存辉似乎更加推崇传统儒家的准则——为了“义”可以舍弃“利”。族伯父、国学大师南怀瑾曾经送给南存辉一副对联：须知道义无价宝，切记富贵有尽期。南存辉说自己从中悟到了赚钱第一但不是唯一的道理，并且相信“知止后定”。这几个字出自《大学》，意思是说，知道应该达到的境界才能够使自己志向坚定。

南存辉（左）创业初期在工厂

正泰集团前身——求精开关厂 资料图

也正是基于此，南存辉创立并且带领着正泰，在波涛汹涌的市场化浪潮中稳扎稳打。最初的那个不起眼的开关厂，如今已在新能源、民营银行多个领域崭露头角，30岁的正泰正在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正泰大事记

■1984年

正泰集团前身“乐清县求精开关厂”注册成立。

■1994年

温州正泰集团获准组建，成为温州地区第一家低压电器集团，也是全国低压电器行业第一家企业集团。

■2006年

浙江正泰太阳能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正泰正式进军新能源领域。

■2010年

正泰电器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成为国内首家以低压电器为主业的A股上市公司。

■2014年

正泰集团荣获中国工业大奖。以正泰为主发起人的温州民商银行获得银监会批准筹建。

（注：本文人物自述栏目部分内容摘录于《中国企业家》。）

□人物自述

　　南存辉的30年

　　犹记当初为何出发

“30年前，我为了生存而创业。30年后，为了责任再出发。人有时候是被环境和现实逼出来的。如同中国的改革开放，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被倒逼出来的。温州地少人多资源匮乏，外界说我们温州人‘敢为天下先’，其实是因为生活环境太艰难了。”——南存辉

回头看1984年，当年创立的正泰、万科、联想都已经成为各自领域的标杆企业。当年不论是政策上的放宽，还是人们思想上的解放，都会激发企业活力，这些企业都是经历过风雨的，都是在大浪淘沙中留下来的。首先，正泰、万科和联想都是坚持主业发展不动摇的，我们都是做深专业化的，没有人见到正泰去做房地产，万科做电脑，联想去做低压电器。其次，坚持创新发展，坚持独立自主的品牌，不论是正泰的自主知识产权保卫战，还是万科自身的“制造型企业”模式，或是联想的电脑，都有很好的品牌市场。最后，对于企业的转型升级，我们也都是根据市场和政策，积极推动的。一个企业选择的发展方式会决定它最终走向何处。从这个意义上讲,正泰能有今天,似乎是必然的。但我不否认，企业的发展也有那么一点“运气”的成分。但所有的“运气”都必须是建立在看准方向、扎实工作基础上的。

关于企业接班人，我很欣赏任正非引用时任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的一句话：“宰相多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新生代企业家的培养，要高度重视实践的锻炼。在加强现代企业知识教育的同时，只有让他们到基层，到一线经历了摸爬滚打的实战训练，不断提高自己的意志和能力，才有可能担当大任，成为继往开来的企业接班人。

改革开放时代，赚钱的机会很多，但每个人、每个企业的精力、能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都去做，什么都去赚。我们坚持走专业化发展道路，是基于我“产业报国”的理念，同时充分考虑了我们拥有的资源、能力、团队后作出的选择。多年来，我们提出“用减法把企业做大，要用加法把产业做强”。我认为这条路，我们是走对了。

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改革开放，这个时代造就了我们这一帮人。所以，在我们肩上也担负了沉甸甸的社会责任。今年是正泰创业的第30个年头，现在还不是谈成绩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需要重新审视自己，不忘创业时的谦虚，经常提醒自己当初为何出发。

　　□企业历程

　　正泰的30年

　　从小柜台到大企业

上世纪80年代，修了3年鞋的小鞋匠南存辉，放下修鞋摊在街上租了个柜台做起了开关生意，第一个月赚了35块钱。那个时候，柳市的开关生意已经做得不小，很多都是“前店后厂”的模式，前边门店负责销路，后边的手工作坊负责生产。1984年，正泰前身“乐清县求精开关厂”注册成立；1985年，南存辉和朋友一起重组创业。30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柜台，如今已经发展成为我国工业电器龙头企业和新能源领军企业。

1.小鞋匠的生意经

◎柳市是一个镇，取大柳树下做生意的集市之意。从小南存辉就跟着奶奶下河摸螺丝，然后拿到街上去卖，稍大一点后，开始挑着米糠到集市上叫卖。

读书上学，有一天南存辉回家说，老师今天教了写借据，以后家里的借据就由我来写。母亲笑着说，牛皮写字，人要老实。做生意如果人不老实，就算把借据写在牛皮上都是没有用的，柳市的人借钱从来不写借据。母亲完成了南存辉最初的诚信启蒙。

13岁那年，南存辉因为父亲在生产劳动中意外受伤，卧床休息，身为长子的南存辉不得不子承父业，辍学接过了父亲的修鞋摊，成为了柳市大街上的一名小修鞋匠。南存辉后来回忆说，那段日子一生都记忆深刻，特别是大冬天，塑料鞋底冻得硬邦邦的，带倒钩的修鞋锥子一滑就会扎到手指头里，自己只能用破纸片把伤口包上了事。渐渐的，他成为了那条街有名的修鞋匠，因为南存辉修鞋下功夫，不仅速度快而且质量好。再后来，南存辉的修鞋摊生意更火了，因为柳市的大街上多了很多穿皮鞋的人，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是来往于全国各地国营工厂推销产品的供销员。这些人的皮鞋磨得快，所以南存辉多了很多回头客。不过很快，聪明的小鞋匠就跟上了这些匆匆追赶财富的步伐。

2.整顿中突出重围

◎一开始办厂的时候，没有技术也没有销路，南存辉还是靠着做鞋匠时积攒的信用赊来了一些零部件才得以开工。除此之外，南存辉唯一确定的是产品质量要好，销路才能打开，这也是得益于修鞋的经历。

南存辉坐了16个小时的火车从温州跑到上海，想请上海人民电器厂的退休老师傅。一开始老师傅们谁也不肯来，南存辉就天天跟在屁股后边磨，晚上就睡地板。后来老师傅们感动了，问你这样做是要牌子还是要票子。南存辉坚定地说，要牌子。多次往返之后,几位老师傅终于“出山”,来到当时不通飞机、不通火车的温州柳市，帮助南存辉一起创业。

要牌子的南存辉很快庆幸自己先于旁人对品牌质量意识的觉醒。当时的柳市已经成为全国低压电器的产销集聚地，小小一个镇居然有上千家的开关作坊，开关的质量自然也良莠不齐，有的拆开北京上海产的开关“照猫画虎”，有的则干脆肢解报废开关拼拼凑凑“以旧换新”。这些柳市产的低压电器产品使得全国生产事故频发甚至人身伤残。政府部门派出工作组进驻柳市发现，在柳市大批手工作坊中，拥有国家低压电器生产许可证的还不到1%。柳市也与福建的晋江、石狮和北京的中关村一起被当时的人们称作“全国四大假”。

1990年，国务院史无前例地为一个镇单独发文，要求严肃整顿柳市的低压电器工厂。那次持续5个月的查处后，1500多户家庭手工作坊式工厂被关闭。而南存辉的求精开关厂却得益于经营手续齐全、产品质量过关而成为政府重点扶持的对象。南存辉也随后重组企业，并给自己的企业取了个一新名字，叫做正泰，意思是“做人正直，处事泰然”。随后，正泰引进先进设备和技术，兼并整合了几十家小型工厂，成立正泰集团，并逐步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低压电器企业。

3.从“人治”到“法治”

◎更名正泰后，企业的发展驶上了快车道。“正泰”建立初期，相信“财散人聚”的南存辉就把自己的股权出让给了很多家族亲友。

集团组建过程中，南存辉考虑通过兼并或者联合的方式引入外部企业，一是稀释家族资本，二来可以快速做大正泰。这在当时并没有可资借鉴的模式，可谓开一时风气之先。然而，最初的集团化还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30多家企业以入股的形式一起站到了“正泰”这块牌子下，成为正泰集团的成员企业。问题很快出现，这些企业进入正泰之后，管理一时跟不上，并且各有各的想法，出现了“集而不团”的局面。

南存辉后来把正泰的所有股东请到雁荡山开会，约定讨论不出结果谁都不能下山，最后达成的共识是对正泰集团的所属企业进行资产重组和股份制改造。而后，正泰历经一次次“股权革命”，慢慢从粗放的“人治”变成制度化的“法治”，逐步走上现代企业经营之路。规模化生产、信息化管理的优势，让正泰短短几年间，一跃成为国内低压电器行业产销量最大的企业。

一家企业的使命，不仅仅是自身的发展，不仅仅是给予股东优厚的回报，更要兼顾国家、社会和人民群众的需要。在南存辉眼里，这是一个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家应该要做的事情。他说，“我不仅自己坚持一心一意做实业，聚精会神创品牌，把正泰做到行业龙头企业；同时与上下游多方携手、精诚合作，形成资源共享、互利共赢、协同发展的生态链；还要帮助更多的中小微企业共同成长，共同形成健康有序的商业环境和良性互动的企业生态环境。”

正泰先后投入2000万元，帮助近200家供应商构建电子商务平台；投入1800多万元，辅导300多家骨干经销商建立电子商务平台；投入2700余万元，帮助180多家经销商建立了形象店。正泰乐清小额贷款公司则针对部分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已累计发放资金35亿元，惠及600多户小微企业和个体户，帮助一批企业渡过了难关。正泰此举，保证了自身企业的良性发展，也带动了上下游企业的健康成长，受到了社会好评。

4.战略转型新能源

◎2006年，正泰正式进军新能源产业，涉足当时还不被人所熟知的太阳能光伏领域。而那个时候房地产行业如日中天，很少有民营企业家能够抵住这个诱惑。但是手握巨额资金的南存辉却心无旁骛，只在“电”这一条线上做文章。

南存辉说，做企业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安全底线，身边有很多企业都倒在现金流上，不是他们的资产不够，而是把资产拿去贷款投房地产投矿业，在资金政策宽裕时突破了负债底线，一旦行业不景气，政策有变化，企业就会出现问题。

不过几年的时间，太阳能光伏也成为民营资本投资的热地，很快出现了产能过剩的局面。好在正泰及时调整刹车，从光伏电池制造转型到建电站，进行盈利模式创新。现在，正泰已经从原先单纯的靠卖太阳能光伏面板向投资建光伏发电站、收电费、卖服务转变，承建了杭州东站这个全球单体面积最大的光伏发电站。南存辉的正泰成为了全球售价光伏系统解决方案提供商，覆盖发电、输电、变电、配电、用电的全产业链。目前正泰投资运营的光伏发电项目总装机容量已超过1.2GW，在北美、欧洲、非洲、亚洲等地区建立了近100座地面光伏电站和屋顶光伏电站，电站总资产已达100多亿元。

南存辉说，正泰有句口号，叫“让电尽其所能”。现在正泰主要有三个板块的产业，一类是智能电器，包括正在做的高低压电器、输配电设备、仪器仪表等；第二类属于自动化和信息化产业；第三类是新能源，拓宽前端。“从产品到解决方案的提供，看起来更多了，其实仍然是专，专得更深了。所以坚持专业化的这个想法我们没有变过，而且还要继续做下去。”

而上个月的最新消息是，银监会已正式批准3家民营银行的筹建申请，以正泰为主发起人（出资占比29%），在浙江温州设立的温州民商银行是其中之一。这是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的一项重大成果，对民间资本真正进入金融领域、探索金融市场充分竞争具有重要的里程碑式作用，也将进一步助推正泰实现由企业经营向资本经营转型，探路新一轮转型的方向。当年被母亲教导柳市人借钱从来不写借据的小鞋匠，以及30岁的正泰即将迎来的是一个全新的大事业。

　　京华十问

京华时报：1984年，你在哪儿，在做些什么？

南存辉：在温州乐清，之前办了个“前店后厂”式的家庭作坊，自己组装简单的电器配件，做着小打小闹的生意。这一年，应朋友之邀，酝酿办厂，把事业做大。

京华时报：你觉得自己在过去30年中做过的最了不起的事情是什么？

南存辉：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庭作坊式小厂，办成了上市公司，办成了国际化的企业。

京华时报：这30年，你坚持了什么？

南存辉：三十年如一日，一心一意创名牌，聚精会神做实业。

京华时报：企业做大后，你最大的困惑或难题是什么？

南存辉：如何做到基业长青。

京华时报：经过30年的发展，企业拥有哪些优势？

南存辉：四大优势，即系统产业链的竞争优势，全球化渠道网络营销优势，社会化大生产与信息化管理大规模运营能力优势，民营股份制机制文化优势。

京华时报：你认为衡量一个企业家成功与否的标准是什么？

南存辉：最重要的两条，一是他是否把一个企业带上了良性发展的轨道，并在行业里产生积极的影响；二是是否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成为受人尊重的企业家。

京华时报：如果重新创业，你现在会选择什么领域或者项目？

南存辉：如果我的起点仍是个中学辍学的修鞋匠，周围也还是做的低压电器，那我可能别无选择，还干老本行。

京华时报：你最欣赏的中国现代企业家是谁？为什么？

南存辉：我最欣赏的是前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工商联主席经叔平老人。他的经营之道、为人之道、处世之道，为人师表，令人钦佩。

京华时报：你有在积极拥抱移动互联吗？

南存辉：积极拥抱。我希望建立正泰集团多角度的云数据访问系统，向世界呈现一个可以实时访问、没有地域限制的大系统，推动企业从“智能制造”迈向“智慧制造”。

京华时报：你的“中国梦”是什么？

南存辉：我憧憬，在不久的将来，在世界电器之林中有个响亮的品牌来自中国，她的名字叫正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