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中美可能爆发局部贸易战

特朗普宣誓就职后，白宫网站发布新政府施政纲领，并换上新的“让美国更伟大”的标语，宣示“美国第一”的外交政策。在经贸协定上，特朗普政府表示美国将退出“跨太平洋(5.040, 0.00, 0.00%)伙伴关系协定”（TPP），并准备好在必要情况下，退出与墨西哥和加拿大签署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此外，美国新政府表示，将打击违反规定与伤害美国劳工的国家，特朗普届时将指示商务部长确认所有违规来行事，并运用所有联邦政府可支配的手段，终止滥用协定的行为。

美国新商务部长更直指中国是“保护主义最严重”的经济体。此外，担任新设立的“国家贸易会”主任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纳瓦罗（Peter Navarro）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新任代表莱特海策（Robert Lighthizer），两人均以对华强硬著称。特朗普及其经济顾问对中国的强硬，引发了对中美贸易战的担忧。

贸易战端倪

尽管大规模贸易战还未真正发生，但一些变化已经开始出现：

?2017年开年刚一个多月，美国针对中国商品的双反调查不断出现。美国东部时间2月2日，美国商务部就对华不锈钢板材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做出终裁，裁定中国企业63.86%~76.64%的反倾销税率和75.6%~190.71%的反补贴税率。此前美国商务部于1月23日宣布终裁结果，认定从中国进口的卡车和公共汽车轮胎存在倾销和补贴行为。

?2017新年伊始，全球500强、美国家电巨头惠而浦(10.440, -0.03, -0.29%)集团对中国提出申诉案，指控中国的便宜家用洗衣机充斥美国市场。1月30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做出终裁，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大型洗衣机征收反倾销税。根据美国商务部去年12月终裁确定的幅度，美国将对中国厂商征收32.12%~52.51%的反倾销税。

?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2016年12月30日初步裁定从中国进口的硬木胶合板给美国相关产业造成损害，因此美国政府将继续对此类产品进行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早在2016年6月，美国对中国的冷轧扁钢征收265.8%的反倾销税以及256.4%的反补贴税，对中国的耐腐蚀钢板征收210.0%的反倾销税和39.1%的反补贴税。

愈演愈烈的经济领域摩擦早已超越了反倾销与反补贴的范畴。比如，美国议会的智囊机构在2016年11月16日向议会发出请求，要求阻止中国企业对美国企业的收购，该机构担忧中国正以安全保障为目的利用美国企业。以2005年中海油收购优尼科遇阻为开端，美国政府时常出手叫停中国企业对美国企业的收购。2016年2月，中国紫光集团也以美国当局展开调查为由，放弃了对美国硬盘驱动装置生产商的出资计划。同样出于安全方面的担心，华为在美国推动电信设备业务的努力遇到了强大阻力。

中国美国商会1月18日公布的年度会员调查结果显示，越来越多的美国企业正放缓在华投资计划，将中国作为首选3个投资目的地的企业比例降至56%，创下2009年以来新低。实际上，美国在华投资连年走低，海外投资在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占比一直在下降。而4/5的美国企业表示，在中国的受欢迎程度降低，这一数字几乎是3年前的两倍。企业对于未来中美关系的发展更为悲观，只有17%的企业预计未来一年中美关系将会得到改善。

贸易战谁更吃亏？

那么，贸易战一旦打响，谁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认为中国损失更为严重的不在少数。有评论指出，美国是中国产品的一个主要市场，美国购买中国商品的规模是其销往中国商品规模的三倍。据香港投资银行里昂证券（CLSA）估算，如果美国对中国制造的所有产品都征收45%的关税，中国向美国的出口额将减少45%，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将降低1.3%。

即便未必如特朗普竞选之初所提增加45%的关税，但对部分中国输美产品增加15%~20%的关税，或者大幅增加反倾销调查，还是比较有可能。日本经济新闻的报道指出，根据WTO协定，美国虽然无权单方面提高针对特定国家的关税，但仅仅大幅增加旨在提高关税的调查或反倾销调查，对中国经济也将产生巨大影响。

不过，认为美国可能输得更惨的人更多。有分析指出，贸易战是大麻烦，但对中国来说谈不上灾难，主要原因在于美国需要中国商品多过中国需要美国。倘若中国与美国爆发贸易战，除了增加关税，中国一方面可以通过减少进口美国的飞机、汽车、机械设备以及高科技产品来影响美国经济，另一方面也可以减少对美国农业产品的进口。届时，美国企业将发现它们在中国的产品和运营面临更为严格的监管，这些监管措施将阻碍美国企业在中国开展业务。此外，虽然许多美国高科技设备在中国制造，但绝大多数利润流入了负责设计的美国企业腰包。一旦断绝双边贸易，美国企业受到的打击会比中国制造商的严重。

中国媒体报道称，澳大利亚有学者模拟发现，如果发动贸易战、美国对所有进口商品提高40%关税，美国的GDP将下降1.2个百分点，如果所有国家都展开报复，美国GDP将下降5.2个百分点。以此计算，美国的损失将高达9332亿美元。如果中国撤资，不再资助美国的预算赤字，美国遭受的经济地震将更加剧烈。

局部贸易战

在全球化的环境下，供应链像网一样遍布全球，提高所有产品的关税并不现实。中国从美国、日本和韩国等进口原材料和半成品后组装成产品的“加工贸易”占出口额约三成。在面向美国的出口金额中，排在前面的也是智能手机和个人电脑。高关税的最大受害者是苹果和惠普（HP）等向中国外包生产的美国企业。

何况，全面的贸易战会让中美都损失严重。一旦贸易战爆发，报复不会只局限于贸易领域。因此，美国要向“中国制造”征收高关税的，应该是与美国制造业产生竞争的个别商品。

这样的做法早有先例。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日美贸易摩擦中，当时的美国里根政权对日本汽车征收了45%的报复性关税，最终让日本企业做出了遵守美国自主制定的出口规则以及在美国进行当地生产等让步。

这也符合商人特朗普喜欢“交易”的作风。美国在钢铁、铝、光伏电池板等中美之间存在纠纷的商品领域，可能会与日美摩擦时一样，与中国打响局部贸易战。同时，贸易战可能成为一种威胁，目的是与中国进行谈判。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认为，从美国国内来说，美国总统有足够的权力限制贸易，但国会的考量也同等重要。按照重要性，特朗普立法的优先顺序将是：废除奥巴马医改，颁布税收改革，大兴基建。要通过这些里程碑式的措施，必须依赖2017年预算调整和2018年的预算，这都需要得到参议院的同意。特朗普没有必要用一场贸易战来打乱其优先议程，冒可能失去传统共和党人投票的风险。同时，贸易冲突的战场越大，中国领导全球贸易体系的空间就越大。这也不是特朗普的外交和安全顾问们乐于看到的。

虽然全面贸易战并不可行，但为树立权威，特朗普的贸易政策短期内不大可能改弦易辙。因此，频繁的贸易摩擦和争端将不可避免。需要注意的是，贸易摩擦和争端将导致相互强烈的不信任，干扰未来中美在地缘政治、外交甚至军事方面的合作。

中美经贸战或集中在四个领域

面临对美贸易危机的中国率先迎来了韩国的挑战。韩国贸易委员会1月20日表示，调查发现中国向韩国出口胶版存在倾销行为，并决定向企划财政部建议对中国产品征收反倾销税，税率达5.73%~10.00%。

或许对中国而言，贸易争端将成为2017年面临的一大难题，不仅仅局限于中美之间。但中美之间的贸易争端将最吸引眼球，其中，中美钢贸摩擦、汇率操纵国、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等热点事件都将是争议热点。

根据苏宁金融研究院宏观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黄志龙的分析，从以往历史经验来看，中美经贸战开打的主要方式或领域可能集中在四个方面：

首先，中美钢铁贸易摩擦恐难以避免。

一方面，特朗普的民意基础来自于传统的钢铁产区。并且在美国，受全球化冲击最大的传统制造业工业如钢铁、汽车等，虽然产业从业人员较少，但工会力量十分强大。另一方面，特朗普经济外交团队成员中不乏钢铁产业高管和律师，长期处于中美钢铁贸易摩擦的最前沿，打起钢铁贸易战来将驾轻就熟。比如，新任商务部部长罗斯，在钢铁、煤炭等传统产业的投资并购经验十分丰富。

其次，特朗普短期内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可能性较小。不过，在中美经贸合作与博弈过程中，中国市场经济地位问题将长期成为中美经贸关系谈判的重要议题。

再次，谨防美国单方面认定中国为“汇率操纵国”。根据第一财经研究院的研究，按照现行法律框架和技术标准，特朗普无法给中国扣上“汇率操纵国”的帽子，但这也是中美经贸博弈的重要一环，有重要的政治考量。

最后，排斥中国企业的投资和产业保护主义倾向将越来越严重。投资和产业保护将成为中美经贸摩擦的重要内容，其主要表现形式可能有四类：一是以国家经济安全为由否决中国企业投资并购美国企业；二是拒绝华为等中国制造企业进入美国政府采购名单，“购买美国货”条款（指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政府实施的美国经济刺激计划中的第1640条款）将可能卷土重来；三是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和网络安全问题可能再度升温，中美间沉寂较久的网络攻击新闻、指责窃取商业机密的新闻将有可能再度成为舆论关注的热点；四是久拖未决的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将可能最终难产。

根据世界银行数据，自2001年中国加入WTO至今，其出口已经从2660亿美元上升至2.3万亿美元。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出口国。随着中国贸易规模的暴增，贸易摩擦和争端必然增加。中国在全球贸易环境中常常被指倾销产品，其产品成本普遍低于海外成本。中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共遭遇来自27个国家（地区）发起的119起贸易救济调查案件，其中反倾销91起、反补贴19起、保障措施9起，涉案金额143.4亿美元，案件数量和涉案金额分别上升36.8%和76%。此外，我国已经连续21年成为遭遇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连续10年成为遭遇反补贴调查最多的国家。

就贸易议题而言，美国新政府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以及与中国的过招之后，贸易问题可能会有所降温。但中国必须为将来可能发生的贸易战做好准备，中国需要在产业上升级并培养自身的消费能力，只有如此，中国才能摆脱出口依赖和投资依赖的困局，抵抗全球贸易保护主义，中国经济才能真正走上良性循环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