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遇上舶来品“众筹” 分布式“救星”？

伴随着互联网金融的热潮，一个新的“舶来品”概念也在中国引爆：众筹(Crowdfunding)。尽管众筹在中国目前还是规模较小的市场，但关于众筹的各类故事和概念正在急剧升温。

今年2月19日，网信金融众筹网旗下的股权众筹平台“原始会”上线了一则光伏电站众筹信息，一时为市场热议。招商新能源集团旗下联合光伏(原金保利新能源)发布信息称，该公司将携手网信金融(众筹网)、国电光伏等，通过互联网众筹募集资金的新模式在深圳前海新区开发全球第一个兆瓦级的分布式太阳能电站项目。而此前，普通民众很难想象能够参与到中国垄断且封闭的电力体系投资中。

在过去一年，分布式光伏发电扫清了政策、并网和补贴的三大障碍，然而根据调研，今年一季度，北京、吉林、广西、重庆、贵州及河南、云南等地，分布式装机量都为零；而浙江、山东等规划为1G瓦的地区，完成量都不足10%，唯一超过10%完成率的只有广东一地。二季度的数据虽然还没有完全出来，但是同样不容乐观。

行业人士指出，造成这一局面的缘由，就是中国的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商业模式不成熟、运营收益不稳定，以至于很多项目拿不到银行贷款。那么，互联网金融能否打开这个缺口？运用众筹模式为分布式光伏发电募集资金，又是否能够在中国大规模推广开来？

当光伏初遇众筹

作为一种商业模式，众筹起源于美国，已有10余年历史。据业内梳理，当下众筹平台主要包括债券众筹、股权众筹、回报众筹和捐赠众筹四类主流模式。债券众筹正是当下发展迅猛的P2P借贷平台，投资人通过对项目投资按比例获得债券，并在未来获得利息收益且收回本金。回报众筹则表现为回报实物或服务，类似影视文学产品筹资往往通过回报众筹模式。捐赠众筹则可以理解为网络上的微型公益平台，国外也有帮助别人实现旅游或策划婚礼等纯愿望项目的众筹平台。而股权众筹则主要指通过网络的较早期的私募股权投资，是创投业务的补充。

运用众筹模式为光伏项目融资也并不是中国光伏企业首创，早在2011年5月，一家名为马赛克(Mosaic)的太阳能公司，或者说一个众筹光伏项目融资平台就已经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截止到2014年初，马赛克已经募集了超过600万美元，为超过18MW光伏项目提供了融资服务。这些项目分布在养蜂场、农场、住宅综合体和校园里，大多在几十或是数百千瓦规模。除了来自VC投资者的青睐，2012年6月，马赛克还获得过美国能源部200万美元的支持。

作为一个众筹平台，马赛克对投资者要求的门槛是25美元，用户可以选择平台上提供的某个项目进行投资，马赛克提供项目装机、预测年发电量、组件和逆变器品牌、预计并网时间、电力销售合同情况、借款人资料、贷款年限和利率等信息。

据了解，马赛克有一支五人组成的项目融资团队。听起来似乎这个队伍不大，但是这家公司总共也只有24人而已。在24名员工中，项目融资团队和网站工程师占据了主体，此外还有法务和市场部门等。

现在，每周马赛克能收到20多个项目融资申请，融资团队会挑选质量最好的项目，拒绝掉其中的绝大部分，并同第三方律师、工程师以及保险公司合作，以便将项目风险降至最低。

光伏发电相对成熟的技术，可预测的能源产出和稳定的现金流，都是吸引投资者的重要因素。已经参与这一投资的数千名投资者，年龄在18-95岁之间，平均年龄41岁，绝大部分是男性。

“合法性”存争议

事实上，马赛克之所以大行其道，是基于美国已具备的基础法律环境，2012年生效的《创业公司融资法案》中第三章专门就众筹的融资方、投资方、平台进行了严格限制。而法国的网络众筹开展顺利，缘于其2014年已成为首个制定众筹监管法规的国家。

然而，众筹作为一种新兴的互联网金融，尚游走于中国法律的边缘，颇受争议，而分布式光伏发电的前期资本相对大额，那么两者结合起来，必然会面临众多问题。首先，便是这一商业模式的合法性问题，是否会涉及到非法集资的风险？

为了回避法律问题，联合光伏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李原表示，深圳前海招商保税区项目采用股权众筹模式，投资者享受股权对应的权利，但也因此有比较高的门槛。众筹规定只有网站审核通过的投资者才能看到项目收益率等更详细的信息，并且总人数控制在100人以内。此外，联合光伏注册了两个有限合伙公司，每个有限合伙公司股东—众筹光伏的认购者不超过50人，这是在法律规定的框架内的。

据联合光伏相关负责人表示，设置上述条件是为了规避非法集资的法律风险。网信金融集团CEO盛佳亦强调，“我确信没有违反法律。”

据悉，联合光伏和其合作伙伴也咨询了北大法学院、金融法研究中心的专家意见，并聘请了国浩律师事务所作为法律顾问。深圳前海招商保税区项目的参与方都是一些行业巨头，母公司为招商新能源，又有国家开发银行的授信，联合光伏“不差钱”。联合光伏首席信息官姚杰表示：“我们做这个项目，更主要的是尝试推广一种新的商业概念，同时也能做到风险可控。”他同时坦承，“现在的法律法规不允许面向所有人去做”。

通过控制众筹参与人员数量和质量，来规避可能面临的法律风险。“这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专业人士认为，距离从根本上解决分布式光伏发电融资难的问题还很遥远。

　　模式是否可行？

在美国，专门从事众筹光伏项目的融资平台马赛克(Mosaic)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模式。而对于股权众筹来说，众筹网上线股权众筹的时间并不久。在2013年12月底上线，目前上线的项目还包括点财网、乐创未来-3D打印机、乐童音乐、盈华财富、新华视讯手机电视台，融资金额从100万元、200万元到上千万不等。其中融资金额最大的新华视讯手机电视台融资金额高达5000万元，投资人主要是机构投资人。

零壹财经研究总监李耀东介绍，其实国内早期的股权众筹是以天使汇、大家投、创投圈为代表的天使投资众筹平台，平台主要发挥线上展示项目和线下撮合的功能。交易也都在线下完成，主要是专业投资人参与，有时一两个人投，有时三四个人投。本质上是把VC投资前端找项目的环节搬到了网上，但好处是这样的模式解决了项目和资金方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也消除了地域限制，让更多的创业者有机会找到风投、融到资金。

截至2013年11月，天使汇上被审核通过可进行信息披露的项目有900多个，完成融资的项目70多个，融资规模超过2亿元。逾八成项目的融资金额在100万~500万元之间。其中，时下流行的打车软件“嘀嘀打车”就是在天使汇完成了首轮融资。

去年3月，美微传媒在淘宝网公开售卖原始股权被证监会叫停。美微传媒最终承认不具备公开募股主体条件，退还通过淘宝等公开渠道募集的款项。这一事件暴露出了众筹在中国面临的三个政策风险点：不能网上直接买卖股权，不能出售标准化、份额化的股票，以及募资对象不能超过200人。

在这种情况下，诸如天使汇等天使众筹网站都严格遵守上述标准，避免踩政策红线。天使汇CEO陈斌曾表示，为了规避风险，天使汇目前操作不实行“标准化”，而是就每一个项目进行具体商谈，并且完全线下完成。同时主要还是面向专业投资人。

而对于联合光伏的上述众筹项目是否有非法集资之嫌，李耀东认为目前不能急着下结论：“因为网站上显示是预约投资。可能只是投资意向，真正的操作还是在线下进行。”

　　新规呼之欲出

自2011年，众筹作为一种新的融资模式在中国兴起以来，各种形式的众筹层出不穷。不仅有图书出版众筹、演唱会众筹，还有房地产、光伏电站等大项目的众筹。最值得关注的是，处于敏感地带的股权众筹。

目前的股权众筹，是我们国家多层次资本市场的重要补充。多层次的市场是我们金融市场改革的核心，而股权融资是多层次市场当中，最基础最底层的融资，也是最早能够为投资者、创业者提供资金支持的第一桶金，是真正的天使资金。

然而，在众筹风靡全国的同时，其背后的法律风险也逐渐凸显。

“目前对于众筹来说，不是没有法规，而是现行的法规对于其发展是有约束的。”北京众鑫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郭勤贵表示，“在现行法规条件下，一些众筹的创新很容易踩红线，比如一些不规范的股权众筹，可能会涉嫌擅自发行股份违法问题。”

据悉，去年年底，《证券法》修订草案已经提交。草案中对于股权众筹的模式，有了一些新规定，尤其是对公开发行和注册制等。新的草案没有直接提互联网和众筹模式，但可以从相关法律中得到信息，比如融资500万元人民币以下可以获得注册的豁免，无需去交易所注册。另外，对一些小微企业，如果通过网络或者公开平台，比如众筹平台公开募集资金在300万元以下可获得注册豁免。

郭勤贵强调，“即使证监会出台相关规章，也不会超出目前相关法律的限制。”

“证券法的修改对于股权众筹的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杨东认为，目前产品众筹基本上不存在法律障碍，但对于大项目如地产、光伏等项目的众筹，因为涉及资金金额较大，未来需要监管。

“美国对于网络的交易平台用的是网络交易门户概念，重新把它界定为跟一般证券公司不同的证券中介平台。”杨东认为，如果有这样一种新型的证券经营机构出现的话，实际上是对证券公司、证券机构有利的补充。如果加以推动，对于未来股权众筹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收益率谁担保？

通常情况，分布式光伏发电的业主负责电站的开发、运营和收益。前期资本投入由电站业主解决，一般是由银行贷款解决，因此，银行对风险控制十分严格。众筹模式则是甩开银行，将投资主体变成个体投资者。但个体投资者如何确保投资的收益率，如何规避投资失败的风险？由于互联网众筹是一种新出现的商业模式，并没有相关的法律和保险配套措施。谁来担保个体投资者的风险，这是对众筹模式的一个极大挑战。

联合光伏公开信息显示，深圳前海保税区项目从3月1日开始集资，至3月31日集资结束。每份投资额为10万元，每人最多认购1份。联合光伏和项目担保方国电光伏分别认购10%和5%~6%的份额。招商新能源可再生能源交易所为此发起有限合伙制基金，在有限合伙制基金锁定两年期满后，为投资者提供年6%的赎回。截止2014年4月初，此项目已得到66个人支持，预约金额已达1060万元。

在该项目中，国电光伏作为该电站项目的施工方将进行垫资建设，并提供发电量的担保。国家开发银行作为资金监管方将协助项目公司开设众筹监管专户，全程监管资金，专款专用。同时对于投资者也设置了高门槛，要求投资人必须为投资机构、企业、高净值人群、有投资经验的个人，并且有行业丰富经验、独立判断力、高风险承受能力；另一方面年收入不少于50万，或者净资产不低于1000万，以及无不良信用记录、资信良好等。

但是，作为确保个体投资者的收益还面临许多问题。一位行业人士认为，分布式光伏电站的运营期一般是25年，而中国企业的寿命通常在10年左右，一旦企业破产倒闭，或电站业主变更，屋顶的产权更换，如何确保分布式电站继续运行下去？众筹中的个体投资者向谁收取收益？“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该位人士表示。如果投资主体是银行，由于融资前期的担保、抵押凭证完善，银行可以确保顺利收回投资，但换做个体投资者，如果不了解光伏电站的运作方式，钱很有可能打了水漂。该行业人士还透露说：“目前的个体投资者仅限于行业内的资深人士，普通人对于光伏电站质量和风险运营不够了解，投资风险更大。”

　　能否在全国铺开？

联合光伏此前名为金保利新能源，是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光伏企业，招商新能源是其最大股东。此次，联合光伏将新兴的互联网众筹模式运用到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中来，可以说是一次大胆的商业模式创新。据了解，联合光伏计划将这套模式很快在全国铺开，今年5月至7月在上海推出，下半年在全国推出。

据介绍，众筹概念在去年开始真正兴起时，联合光伏就有把众筹模式引入到光伏电站融资的想法。真正开始执行是今年1月，联合光伏找来多方一起合作，国家开发银行作为众筹资金的监管方来确保这批资金会投入到电站中;众筹网负责资金筹集、认购人资格审核、协议文件签署，协助并负责向用户推广这种模式;国电光伏将全程负责电站的施工建设。

联合光伏将第一个众筹光伏电站选在了鼓励金融创新的深圳前海，在业主为招商局的楼顶建设分布式光伏项目。姚杰表示，招商局和国电的央企背景，加之国开行做资金监管，都是为了增加公众对第一个光伏众筹项目的信任度，以及降低风险。

姚杰告诉记者，众筹光伏模式推行中最难的环节是，让公众对这种新模式的接受，初期教育市场是最困难的部分。发布会后的第一天，姚杰收到了100多封邮件来询问众筹光伏的项目，这些询问有来自光伏从业人士，也有来自传媒公司的高管。

联合光伏在设计这套众筹模式时，也考虑到了大众现有的投资理财方式的局限性，因此为大众增加一个投资渠道是存在着市场的。去年大热的余额宝实际年收益率在4%到5%之间，而收益高达10%到12%的信托产品则有高达百万的投资门槛。

一位参与过分布式项目开发的人介绍，国内分布式项目的内部收益率能够达到12%。为规避非法资金的法律风险，联合光伏第一个众筹项目不公开投资人的收益率，但预估收益率在6%以上。

从理论上看，这是一笔非常稳定的投资。屋顶的所有权归招商局，光伏发电首先给招商局使用，余量再上网，可以实现光伏发电的100%消纳，电费和补贴都是固定价格。由于是光伏发电，会减少煤电的使用，从某种程度上减少了雾霾的产生。姚杰正在跟一些公益基金接触，谈筹建雾霾治理基金的可能。

但是，在这种模式向全国推广的现实情况中，需要保证屋顶产权有持续20年的稳定性，业主用电的稳定性，以及补贴的及时到账，这些都是在项目执行过程中需要考虑的问题。

对此，晶澳太阳能分析师王润川亦表示，众筹这种投资方式目前大面积推行还需要时间，目前其更多的积极意义或许在于能够让社会公众能够认识、了解光伏行业。